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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我永远的老父亲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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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如一座山,

他把我举过山头,

于是,

我看见了广阔的世界。

从年的9月开始,我便不止一次地回望父亲。父亲的身影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时而高大,时而佝偻……

那个夏天很炎热,我骑着自行车穿行在村子与县城之间,阳光烤在柏油路面上,一股看不见的热气顺着裤管钻进全身。我一趟一趟地往返,先后带回参考答案、成绩和分数线,最后是张榜的消息。当看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光荣榜的时候,我的心狂跳不止。那时候,通知书还躺在邮局快递中心的某个角落,等待着它真正的主人。而它的主人也就是我,却无从选择,只能两手空空地回到家中,去等待它。

当一辆载着鲜花的快递车在村子里穿行而过并最终停在我家门前的时候,很多邻居都围了过来。母亲慌乱地进进出出打招呼,披着红色绶带的礼仪小姐们却不进门。一阵鞭炮响过,母亲付过80块钱的快递礼仪费,接过通知书交给我。我拿着通知书走回院子,邮政车已扬长而去,只留下母亲在门外与邻居们寒暄....

到了晚上,父亲下工回来,母亲拿出通知书给父亲看,父亲打开看了一眼,很快读出里面的内容,“山西师范大学",接着说"好,好。”笑容还未散去,脸上已显出了愁容。

所愁的当然是钱。尽管我已做了充分的准备,所有的志愿报的都是师范,调配志愿也明确了“非师范类不服从调配”,但很显然,家里准备并不充分。家里刚刚住进新房,哥哥两年前刚娶了媳妇,借的债恐怕还没还清。

虽然明明知道我如果考上大学需要一笔钱,但就算再推迟一年,恐怕也不可能有充足的准备。

但我却沉浸在我的幸福里。十多年的苦读,终于换来了一个比较理想的结果。即是本科,又不需要太多的学费。一切如自己设想的那样,按部就班。

而上大学更大的意义正在显现。爷爷家的亲戚,姥姥家的亲戚,两大族脉里,我都是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人。父母亲脸上的光彩很快遮挡住了愁容。亲戚们慷慨解囊,三百五百,我上学准备的费用也在与日俱增。

开学的日子到了。我们几个同学,租来一辆面包车,和几位父亲一起去。一路上,大家说说笑笑,唯独父亲的话很少。而在我的记忆里,父亲的话就很少……

十岁那一年我从父亲的钱包里偷了五块钱,去买了一个漂亮的笔记本,一支自动铅笔,

剩下的三块多还在口袋里。还没放学,母亲就已经在学校门口等我了。一放学她就跑进来,一五一十问了个遍,还到供销社去核对过。钱确实没有乱花,这是母亲的结论。父亲的结论是:没乱花也不该偷。没有二话就是一顿木棍,母亲劝他他不理,来走亲戚的大表姐劝他他也不理,然后是罚站。直到深夜,我才被允许去睡觉,钻进被窝的时候,屁股还在疼。

大这一顿打,我曾悄悄地在心里恨父亲。但不可否认,我的作业本算是比较漂亮的。虽然原材料只是表姐从毛巾厂里拿来的包棉花用的包装纸,但锻工出身的父亲愣是把它们弄得平平展展,裁得整整齐齐,再包上一张牛皮纸作为封面,除了纸张颜色发黑之外,真不比买的作业本差。那时候家家困难,同学们都很少买作业本。每一个本子的每一页纸的两面,都写得密密麻麻。大家都很节俭又用功,可惜世事无奈,最后念成书的并不多...….

车行在路上,越走越热。到临汾时正是中午。空气如一股热浪,始终把人包围着,大家都是一身汗。但走在陌生的校园里,一切都是那么的新鲜而亲切。

在校园内的小饭馆里胡乱吃了一碗面,坐在树荫下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去报到。会场里挤满了人,一个老乡学姐领着我们在人群里穿梭,我们拿着通知书等材料,父亲们跟在我们后面,拿着钱。

该我缴费了,父亲转过身去。其实这一转身毫无意义,因为四周都是人。我看父亲的举动,应该是松开腰带,在衬裤兜里摸索。大概母亲给他缝的口袋比较狭窄,所以显得有点费劲。又是在闷热的氛围里,又是在拥挤的人群中,父亲用他那只少了半截手指的手

在衬裤里摸索,头上脸上冒着汗。终干掏出一沓钱,用手帕包着,递给我,然后赶紧收回手后去束紧皮带。应该说,父亲的动作是足够麻利的,但我却看得一五一十,心里替他着急,替他感到难为情。

那次以后,我曾不止一次地回想起这一瞬间,并在回想间反复琢磨父亲。他那时心里在想什么呢?当着周围那么多人还有女学生的面,他有没有感到尴尬?但我的疑问始终难以形成结论,一个明显的印象是,父亲的表情是镇定而坦然的,虽然动作有点紧张。而紧张的原因,多半是由于着急把钱拿出来,少半是因为他少半截手指。

记得小时候曾无数次摩挲父亲的那半截手指。那是他的右手的食指,指甲和前部一小节直接被空气锤拍碎,据说连血都没有流过。它是圆而光滑的,还有点透明,透出里面的血色。父亲越是轻描淡写地诉说原委,我越觉得这很厉害。怎么可能不疼呢?

父亲到底感觉到尴尬没有呢?我至今也不能明白。倒是因为那一瞬间,我认识了班上的另一位同学,并一直保持着一种惺惺相惜的情谊。原因很简单,就是他的父亲同样是从衬衣裤里往外掏钱。

我常常想,父亲虽然是工人,但骨子里仍然是个农民。农民的保守、木纳、固执,在父亲的身上显出深深的烙印。我于是不止一次地提醒自己,要广交朋友,博览群书,参加各种活动。但我越努力,越发现父亲的影子正照在我的身上,挥之不去。该木纳时还木纳,固执简直成了秉性,这种状况简直叫我懊恼。为此,我曾经写下了这样的诗句/p>

十月,

在进入冬季之前

我要对父亲做最后的宣战。

可是如何宣战?上大学后我与父亲的交流基本上局限于家务劳动,其他的事,比如他的技艺,他从不向我展露。而我的学业,我也从不向他汇报。因为受教育,超越父亲似乎成为必然,(父亲是高小毕业)。但我的受教育,却离不开父亲的经济支撑。那时父亲一年的退休金不过三千元,而我一年的学杂费要一千二三,生活费也得一千多。还不说第一年上学时借下的债。眼见父亲日益衰老下去,我又如何能张得开嘴要钱?但父亲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从不用我张嘴,每当开学动身前,他一定会把钱准备好塞给我。我知道这些钱的分量,虽然并不够我花用,但这已几乎是父亲的全部收入。

他更忙碌了,除了种几亩田,还搞点副业。他拿起他的老手艺--锻工,购买几张铁皮,敲敲打打做一些水桶、簸箕、烟筒之类。也一直继续着祖传的技艺--编制笤帚、箩筐等生产生活物品。这真是一项看似简单其实极其要功夫的手艺。我没见过我的爷爷,但从这几项记忆里,我知道了他的手有多巧。父亲会编制扫帚、笤帚、箩筐,叔叔会织席子、囤子。父亲编的笤帚扫帚极其结实,家用几乎是十年以上的寿命,所以从来不愁卖。他只管在家里做,乡里乡亲都是上门来买。几年前父亲因病不再种地的时候,好多人意识到父亲可能再也不编笤帚了,于是上门一下子买好多。那一年,父亲特意留了几把笤帚,给我送到城里,还送了邻居几把。他说:以后不编了,留几把够你们用好多年了。如今,那把笤帚还颜色鲜亮地挂在那儿,而父亲却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我记得父亲以前说过,他是工农兵学商干了四样,他的意思当然不包括商。但他终于要供我读书,而下海经商了,虽然只是小买卖。除了编笤帚这个传统的手工业,他还卖一点李子。有那么几年,到村里一问卖李子的老汉,竟然就是我家。早些年我和父亲去山里挖药材,父亲发现山里有几株李子树结的李子又大又甜,很好吃。于是从山里挖回来两棵树苗,不出几年就长成了大树,而且总是硕果累累。真是老天开眼,可怜我们这对苦命的父子。父亲拿干净的食品袋,把李子装好,一袋一块钱,大约十几二十个。

村里有集市时拿到集市上去卖,无集市时也有爱吃的人上门来买。本村邻居上门都是管吃不要钱,但要自负责任(吃多了怕拉肚子)。外村的来了也是自己边吃边摘装好一小袋子,三块两块随便给,父亲从不计较。我周末回家时,他总是给我满满的装上一个大袋子,叮嘱我给同事邻居们都尝尝。

随着我的毕业,父亲如释重负。我毕业那年,他给自己买了台21英寸的彩电,还给了我一千多元的经费,让我找工作用。毕业第二年,我结婚成家。他开始天天饮酒,并且发展成了一日三饮。烟也抽得更厉害了,原来一日三五支,后来竟两日一包、一日一包。我劝他戒烟,他反问我,抽了四十多年了怎么戒。我于是给他换烟,想让他抽得好一点但少一点,无济于事。我说他家里烟味太大,都分不清是抽的烟还是煤烟跑出来了。结果不幸言中,他有一天中午睡觉时煤烟中毒不省人事。抢救到半夜才清醒过来,

迷迷糊糊问我为什么在家。经过这一次,他竟自己决定不吸了,后来果然没有再吸一根烟。

但酒却成了父亲的好朋友。从小就记得父亲喝酒,但也清楚地记得他不多喝,只是在晚上偶尔喝一两盅。我结婚时摆完酒席,还剩下一箱多的白酒,应该有十七八瓶的样子,因为一箱十二瓶,我的印象里有一箱半。本来想着过年和正月里“送十五”时用的。“送十五”是我们这儿的习俗,结婚后第一年春节里,女方的亲戚们要一起来男方家跑动跑动。家里人都不多喝酒,亲戚们也并不多,所以置办年货时我就没有再买酒。不料临近除夕,父亲突然问我买酒了没有,并说家里没酒了。我才知道这一个冬天,父亲竟喝了十几斤白酒。

现在想想,那时的父亲该是多么寂寞啊!母亲早逝,父亲一个人过了好几年,终于熬到我成家立业,我却注定不能天天陪在他身边。虽然每个星期天都会回家去,但又怎么能填补他的寂寞呢?回家时他是高兴的,忙前忙后和我们一起做饭,但并不喝酒,以至于我并没有觉察到酒的变化。前后差不多四个月,抛开星期天不算,也还有一百天,在这一百天里,父亲竟喝了十七八斤酒。这恐怕是他过去要好几年才能喝到的量。他还是一次一两盅的喝法,那也就是一天至少两次,但一天也不过二两。可怕的是父亲其实早就有高血压,并离不开抗压药。吃着药又喝酒,是何等的心境?我至今不敢揣度。

那几年我经常给他买药,时而零号时而壹号,他的血压也是忽高忽低。那次煤烟中毒,应该也与他的高血压有关。有一年已是将近除夕,他突然连腿都抬不起来,医院,一量血压,高压竟达到一百八,医生要安排他住院治疗,他却坚决要回家过年,无奈开了些药,倒也很快降下去了。

但我该如何劝他戒酒呢?他有一堆的苦水不会和我倒,但一定会严厉地训斥我什么都要管。他有退休金,而且是自己保管的。我只好说要注意血压不敢多喝,他说本来就不多。我想这种固执是骨子里的,不认命,不服输,不撞南墙不回头。抽烟如此,喝酒亦是。

如此过了八九年,那年的中秋节,我们都回去团圆,他却在院子里跌倒起不来。直医院检查,已是陈旧性多发性的脑梗死。从此以后,药就没有断过。但酒也还继续喝,只是白酒换成了啤酒。一天一瓶啤酒,酒精并没有减少多少。第二年开春医院,这次才算彻底告别了酒。也是这次住院,他把领退休金的存折交到了我手里。

屈指一算,无烟无酒的日子,父亲过了八年。这也是他坚持与病魔斗争的八年。戒烟戒酒,按时吃药,按时测量血压。他爱吃猪肉,但为健康计,我也常常只是少买一点。有一次帮忙照顾他的阿姨悄悄告诉我说:"你爸有意见,嫌你买的肉少了。”我却无从对他解释。戒了烟酒,肉又不多,我对父亲是不是太苛刻了呢?我自己都在矛盾和纠结,又如何对他解释?

这八年里,眼巴巴地看着他一年不如一年地迅速衰老下去,我是着急又无奈。他从最开始的不着家,到后来的不出门,再到不下地。我一直怂恿他多出去走走,他有时回答走不动了,有时干脆就没听见,是不是真的听不见,我也吃不准。为了劝他多活动,我们没少争辩过。现在想想,我当时是有多么的无知啊。因为我的无知,使父亲一个人孤独地走在生命的黄昏里,天却越来越黑。

在父亲最后的日子里,常常判若两人。有时伤心落泪,对我百般感激;有时又骂又喊,嘴里不断地说着要死了要死呀之类的话。白天时安静地坐着或者躺着甚至鼾声大作,晚上则是唠唠叨叨自言自语折腾大半夜,让人难以休息,甚至几次谩骂请来的护工牛大哥。这到底是怎么了?父亲一辈子都不骂人的,甚至连脏字都不说。可我在牛大哥的电话里却亲耳听到他一声又一声的谩骂。我当面问他缘由,他要么矢口否认,要么或是家里一直有个坏人在他眼前晃。我问那个坏人是不是牛大哥时,他却又说不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闹了几次,我终于忍不住和他大发雷霆,他安静地背过身去,一言不发,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夜晚终究是不安静的,一到黑夜就要喊痒,催着我到处问医生买药,一开始说管用,三两天就又说不管用。中药西药各种止痒的药膏通通用过之后,仍然不见好转。我怀疑是他长期卧床的结果,但每天擦洗身子扑粉,并没有见褥疮。而目痒得也奇怪,吃饭看电视时从来不痒,白天睡觉也不痒,就是晚上叫喊痒。我起初以为他是和我怄气,不想让牛大哥照顾他。但牛大哥每周休息时我陪他过夜,他也是一直叫喊痒。半夜起来拿热水给他擦洗擦洗,这时他就高兴地像个孩子。一边喊着舒服,完了还招呼我快去睡觉吧。

可还没有睡踏实,就又听见他的唠叨了……

凡事总是过后才省悟。父亲虽然脑梗心梗并终于瘫痪在床,但这都不是痒的原因。父亲过世后,碰到一个朋友说起他父亲因肺癌去世前的情形,竟也是痒。而肺癌,也正是父亲最后一次因肺部积液住院时医生的初步判断。无奈父亲已是八一出头又病患多年行动不便,我实在没有勇气再让他去进一步确诊和治疗。我只是把他接到城里,请了护工照顾他的生活,而我每天可以看着他,周末时可以陪陪他。但这绝非父亲的心愿。他是想呆在自己的房子自己的院子里的,尽管院子已经无暇整理,尽管两棵李子树已经枯死。但那毕竟是他的领地。而一到了我的家里,他连电视遥控器都不碰,尽管他很喜欢看电视。我们看什么,他便看什么。不喜欢看时便睡觉,但从不要求换台。

但对于痛痒,他是常常挂在嘴上的。表达着痒的痛苦,并极力要求你去寻求解决的办法。相比较之下,这痒如果不是来自心理作用,该是多么地折磨人啊!内服外用都不管用,整夜整夜地难以安睡。而这样的日子竟然有半年多。上天真是太残酷了!

真到今日,我仍然不敢说我完全了解了父亲的心迹。但每每回想时,浮现在我眼前的,依然是父亲慈祥的笑容。我终于明白,我走过的那条在我看来崎岖不平的路,已耗尽了父亲的全部。我终于理解了什么是父爱如山。但我一点也不觉得轻松,甚至有些悔恨和沮丧。

愿天下所有的父子都能早日和解……

一个男人成为父亲以后,才懂得父亲的不容易。父亲,简单的两个汉字,蕴含着撼天动地的力量,父爱,是山的呼唤,深沉而持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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